一、《冰山上的来客》中塔吉克民族音乐调式的运用
如上所述,音乐剧《冰山上的来客》因为剧情的规定情境,音乐创作便以我国新疆地区塔吉克本土民族的音乐素材作为音乐发展的主体。从调式调性上来看,塔吉克音乐具有波斯—阿拉伯体系的调式特征。波斯—阿拉伯音乐体系的音乐形态特征介于中国五声音阶体系与欧洲大小调音乐体系之间,多种音阶调式并存,乐曲结尾音以首调唱名的1a、re、mi、sol 四者居多,也可以见到以do 作为乐曲结尾音的乐段。例如,在音乐剧《冰山上的来客》中,多数歌曲就是以首调1a 为结尾音的歌曲。下文笔者将通过谱例分析,简要阐述一下塔吉克民族调式在《冰山上的来客》这部音乐剧中的运用情况( 谱例1) 。
该音乐片段来自于剧中塔吉克战士阿米尔和塔木麦提演唱的《冰雪的长城》这首二重唱,这首歌曲正是运用了塔吉克音乐非常典型的一种调式音阶。如上文所述,塔吉克风格的音乐主要是以波斯—阿拉伯调式体系为主,而这段音乐则是建立在以mi 为主音的波斯—阿拉伯八声调式之上的( 谱例2) 。根据调式分析可见,波斯—阿拉伯调式音阶,基本都是由四音列或五音列结构而成的,此八声调式就是由一个四音列( 音级I———V 和音级V———VIII) 两次连续结合而构成的典型代表( 蓝色方框中所标识的音) 。其中的II、III 级音和VI、VII 级音属于波斯—阿拉伯音乐体系中的”一级多音”现象( 红色圈中所标识的音) ,而I – II – III – IV 级音( #F – A – #A – B) 和V- VI – VII – VIII 级音( #C – E – #E – #F) 的音乐进行,在音响的发展趋向上突出体现出此调式所特有的民族风格[3]。在《冰雪的长城》这首歌曲的旋律发展中,每当出现上述具调式特征的旋律倾向时,塔吉克音乐的那种独特民族情调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了。
二、《冰山上的来客》中塔吉克民族节奏的运用
节奏、节拍在塔吉克本土音乐中的变换较为频繁,这也是这个民族在音乐上的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在这部音乐剧中,节奏与节拍的变化被安排得十分巧妙,再加上音乐中出现的各种时值的切分这一突出的节奏特色,更增添了塔吉克本土民间音乐的独特韵味。例如,歌曲《冰山上的雪莲》中就运用了两种拍子的转换,歌曲前奏开始的三小节通过6 /8 拍与9 /8拍的不断转换,既凸显其民族音乐风格,又使歌曲更加生动地折射出剧中人物的内心波澜( 谱例3) 。
复合拍子的使用经常出现在塔吉克民族的本土音乐之中。例如音乐的7 /8 拍主要是由前三拍和后四拍复合而成的,5/8 拍主要由前三拍和后二拍复合而成的。在这部音乐剧中,这两种拍子均被运用到了剧中出现塔吉克民族歌舞的地方,鲜明呈现出民族民间舞曲的独特风情。在塔吉克地区,7/8 拍的舞曲被称为”恰普索孜”,5 /8 拍的舞曲被称为”米力斯”,在该剧舞蹈片段的音乐中常可见到这两种基本不变的节奏型贯穿其始终。例如,该剧的歌舞片段《我们列队整装》中运用的就是”米力斯”节拍( 谱例4) 。
再如这部音乐剧中众人欢歌热舞的场面《迎亲舞曲》,采用的则是塔吉克民族舞曲最为典型的7 /8 拍( “恰普索孜”节拍) 。二拍+ 一拍+ 二拍+ 二拍的节奏风格完全贯穿了全舞曲的始终,完美地表现出塔吉克民族舞蹈特有的韵律感。”恰普索孜”节拍成为形体展示的灵魂所在,这舞曲音乐结合着演员们模拟飞翔回旋和傲然展翅的雄鹰姿态,使观众感受到一股浓郁的塔吉克民族气息扑面而来( 谱例5) 。
三、《冰山上的来客》中演唱方法的混搭
在音乐剧《冰山上的来客》中,演员们的演唱方法不是统一的,这也是音乐剧包容性和艺术形式多样化的一种体现。男主角阿米尔使用流行唱法演唱、假古兰丹姆使用民族唱法演唱、杨排长和真古兰丹姆则使用美声唱法演唱,音色上的截然不同给予了观众在听觉上的多重的审美享受,不同的音色也塑造了不同的人物形象,鲜明地刻画了人物的潜在性格,这也是这部音乐剧在本土化与国际化相结合中重要的一面。
流行唱法在演唱中强调使用自由的发声状态,这就很容易与观众产生共鸣,其讲究亲切随和的歌唱、自然平易的倾诉,以及表达词义曲情的诚挚动人。相比其他两种唱法,具有较强的情绪感染力,更容易引起观众在情感上的共鸣。阿米尔是这部爱情主题音乐剧的男主角,故事的脉络随着阿米尔与假古兰丹姆的偶然邂逅以及之后与真古兰丹姆的相认而转折发展,他的人物性格非常适合运用流行唱法来演绎。
整部音乐剧的序曲结束后就是新兵阿米尔第一次来部队哨所报到时所演唱的咏叹曲《高原之歌》,歌曲旋律和塔吉克本土民歌那高亢、粗犷的旋律风格如出一辙,歌曲抒情大气,阿米尔的流行唱法委婉自然地唱出了剧诗中所表现的我国边防战士们面对艰难险阻而无畏的气概。在第二幕中阿米尔唱起了整部音乐剧的主题旋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众所周知,这部音乐剧的前身是与该剧同名的电影《冰山上的来客》,电影的主题歌曲也是这首歌曲。在电影上演时期,此歌已经红遍了我国的大江南北,当时这首歌曲一般均由民族唱法来演绎,但在这部音乐剧中则是采用了流行唱法来演唱,这种时尚性的演唱方式,使得当代观众很自然地融入到故事情节当中,在情绪上与阿米尔一起回忆起儿时的古兰丹姆姑娘,共同沉浸在凄婉的爱情故事之中。
美声唱法由于传统的训练方式,在演唱时要求气息下沉,咽部要完全打开,在表演时,相比其他两种唱法要显得较为沉稳,所以美声唱法在刻画剧中角色内在思想、情感冲突和内心矛盾时富有较强的张力和戏剧性。其恢弘饱满的音色使音乐形象更为丰满。剧中另一位主演杨排长就运用了传统的美声唱法,使浩然正气的军人形象显得底气十足。在第一幕中他所演唱的歌曲《八一军徽》唱出了作为一名军人的自豪感及一名边防军人的重大责任感,美声唱法的恢弘与沉稳的音色,使观众对其肃然起敬,就观众而言,这种审美感受也是一种神圣的洗礼。在剧情发展到第三幕中,一班长壮烈牺牲,杨排长悲痛欲绝地演唱了咏叹调《怀念战友》,美声唱法中戏剧性男高音特有的穿透力,将音乐的戏剧性和饱满的张力烘托到了极致,当这首中国老电影的插曲在舞台上与观众再次相遇,演员与观众的情绪紧密地交织缠绕,情感体验在有限的空间内得到了无限的共鸣。
民族唱法的发声方法与美声唱法大相径庭,要求咽部打开、气息下沉且由下沉的气息支持发声。要说到不同之处的话,只有一点,那就是声音的位置有所不同。由于受到中国本土民间小调和戏曲的影响,民族唱法声音位置靠前,美声唱法声音位置稍靠后些,因此民族唱法在音色上略显得”尖亮”一些。但整体的基础发声方法还是大量地吸取了西方美声唱法的科学发声方法。正如我国著名声乐教育家王秉锐教授所言: “民族唱法实质上就是中国式美声唱法。”笔者认为不无道理,那么从某种意义上说,民族唱法本身就是一种西方艺术形式本土化了的杰作。
为了创作这部音乐剧,制作团队在帕米尔高原进行了长时间的采风,歌段中的塔吉克民族风格是非常浓郁的,所以在该剧中运用民族唱法的演员占了很大比例,例如努肉孜父母合唱的《迎亲舞曲》、饰演假古兰丹姆的演员演唱的咏叹调《撩开我的面纱》、卡拉的咏叹调《冰山上的雪莲》都属于本土的民族唱法。这些歌曲还运用了民乐队和鹰笛这类独特的塔吉克民族乐器加以伴奏。不难想象到,在该剧中本土的民族唱法更易于塑造剧中的人物形象,同时也更易于展现剧中塔吉克民族的风土人情。
总而言之,由上述范例分析可见,本土化的文化元素是与中国音乐剧相伴而生,并决定其文化属性的重要因素。本土化是创作者专门针对中国观众、中国文化市场进行”量体裁衣”的结果。事实上,在当下的国际文化交流语境中,由本土化所带来中国音乐剧的中国风格,不仅对中国观众而言,甚至面对世界舞台都能够创造出一种独特的艺术享受。